胡宏生跳楼身亡的事件事实清楚，无论是尸检还是现场监控都清晰地指明了死因：高空坠下造成的内出血。
直到警方和医院方面的人都散了，陈星辰仍然恍惚：副镇长真的死了吗？小饭馆里乐呵呵吃炒饼的副镇长，消失了？
夜深了，陈星辰没有困意，胡宏生之死给他造成很大的痛苦。从前他是直接见到死者，今天却是看着一个人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眼前走上绝路。
网侦办的人明白他的痛苦，全部留下来陪他喝酒，连张义浩都难得的放下了手机。
陈星辰喝下一口啤酒：“我竟然没有发觉不对劲……如果我再敏锐点，也许就能发现他的意图。”
“这不怪你。”叶盈盈说道：“很多心理疾病都隐藏得极深，患者平时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，甚至比正常人更加阳光积极。别说你看不出来，连我都不行呢！”
陈星辰抬起头：“你怀疑胡副镇长有心理疾病？”
叶盈盈放下啤酒，说道：“我有这个怀疑。你们记得他第一次在水坝上企图自杀吗？原本他心态很平和，和我的交谈的态度也非常友善，但是，不知道我说了什么，他忽然暴怒起来，不然我不会差点被拖下去的。”
几个人仔细回想昨天，好像是这么回事。
刘启才喝了半罐啤酒，还是果味的，已经脸通红。但是他记忆力毫无衰退：“你当时劝他离开天水镇，当个网红，他生气了。”
陈星辰猛地一拍额头：“我今天也说了类似的话。不会是我推他走上绝路吧！”
叶盈盈没想到越劝陈星辰心病越重，赶紧灌他喝酒：“你为什么把一切往自己身上揽？如果他的死怪你，那罢免他的上司算什么？排挤他的同事算什么？兔乖乖那样恶意中伤他的吸血鬼算什么？罪全在你，他们反而清白无辜了？”
张义浩大喊：“不许你说我家乖乖！”
没有人理他。
陈星辰依然低头不语。
左一倩抓住他的手：“走！这么干坐着只会让人颓废！跟我来！”
她二话不说将陈星辰拽出门去，叶盈盈他们互相看了一眼，赶紧跟出去：“倩姐，你喝酒了，不能开车！”
最后，是唧唧歪歪一晚上的张义浩坐上驾驶座。
左一倩对着张义浩耳朵大喊：“我们去胡家查个究竟！”
“听到了！耳朵要被你喊聋了！疯婆子……”
左一倩看过登记死者基本信息的表格，她当时就觉得有必要拜访死者家属，所以留心记了下来。
车子蛇行上了道路，幸好这是半夜，镇上也没有夜生活，张义浩大杀四方的车技才没有造成伤亡。
胡宏生的家在一个老旧小区里，老筒子楼外面刷着灰扑扑的颜料，空调悬挂的位置毫无统一感，一看就是商品房还没出现时单位统一分配的。
没有电梯，楼道里的声控灯时灵时不灵，几个人捉鬼一样爬到最顶层。
楼道里寂静如同古墓，只有一家门缝里透出光亮。
左一倩敲响房门，里面传出女人的声音：“哪位？”
“我们是胡副镇长的……朋友。”左一倩犹犹豫豫说出这两个字。
门开了，里面是一个憔悴消瘦的妇人，看年纪和胡宏生差不多，模样怯生生的，烫着过时的卷发，一个很标准的家庭妇女模样。
“胡夫人？”
胡夫人没有请他们进去：“你们是老hu的朋友？他很少有朋友。”
陈星辰看着胡夫人悲痛的双眼，说道：“我们认识的时间很短，我也只是在集市上帮他卖水果而已，朋友这两个字是我们自大了。但在我心里，我当他是。”
胡夫人端详着陈星辰的脸，神情放松了一点：“我在直播里见过你。进来吧！”
他们放轻了脚步走入。
胡宏生的家很狭窄，一室一厅而已。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正在卧室里酣睡，模样甜甜的，看来还不知道父亲不在的消息。
胡夫人抹了抹眼角：“我中午收到了消息，你们是第一个来探望的。”她感到失礼，说道：“太晚了，我没东西可招待你们，你们就坐会吧。”
陈星辰看到墙上悬挂的奖状，那是他当村官五年得到的嘉奖，他如此珍惜。
叶盈盈试探着开口：“胡副镇长平时脾气怎么样？”
胡夫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：“他很温柔，是个好丈夫，好爸爸。我有时候埋怨他不上进，没法给孩子更好的生活，他也不生气，还做法哄我开心。我知道，其实我怪他并没有道理……”她哽咽得快要说不下去。
虽然很心疼，叶盈盈还是要继续问：“他就没有暴躁的时候？”
“没有，对我一次也没有。”
“他有没有失眠，不愿说话，变得很爱哭？”
胡夫人觉得这问题很奇怪，但还是回答了：“他一直这样啊！从我认识他那时候他就有点忧郁，可能这也是我会喜欢他的原因吧。怎么，这有问题吗？”
叶盈盈摸摸头：“胡副镇长也有开心的时候吧？那是什么样子的？”
胡夫人回忆起丈夫时笑得特别温柔：“当然。他开心时像个孩子一样。我记得他直播成功那一天，觉得自己是个大英雄，一个劲让我夸他，连我们闺女都嫌他吵了。”
叶盈盈点点头，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：“胡夫人，虽然只是初步的访问，但我觉得，副镇长患有长期的躁郁症。”
“躁郁症？”
“时而忧郁时而躁动，比忧郁症更难察觉，更难治疗。”
胡夫人用力摇头：“怎么可能！他看起来那么平静！你不要抹黑他！你想把他说成是个神经病，自杀是他发了疯？”
叶盈盈后退好几步：“不，我没有这个意思。心理疾病并不等于神经病，谁都有可能遭遇，特别是天才……”
胡夫人猛地站起来：“你想说是我这个做妻子的不称职？我体会不到他的痛苦，反而把他逼上了绝路？”
“不是，我没有这么说……”
胡夫人的声音提高了八度，隔壁的小女儿呜呜地哭起来。
“你们全都给我滚出去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