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分卷阅读46

    的观音。

    死遁之后,他自己叩问过自己无数遍,前世的自己当真对苻坚就毫无情意么?倘若有,为何要反他逼他,倘若没有,为何听闻苻坚死讯时会惶然失态,为何苻坚死后便再无斗志,昏招迭出,仿佛一心求死?

    什么畏惧慕容垂不敢东进,都是假的,兴许他只是不愿离开长安,不愿离开曾有人为他种满梧桐的阿房。

    至于今生……慕容冲瞥了眼苻坚腰间佩剑和衣衫中隐隐露出的玉佩,自嘲一笑——有情无情,再明显不过了。

    然而,纵然无情无义如他,也不得不承认,苻坚待他,却是两世如故。

    二人颇具默契地不再多言,一路只谈风物见闻,再不深谈。

    终于,历经数月,他们到了泰山。

    前世苻坚曾想过,倘若能够一统华夷,他便封禅泰山,只是未曾想到前世折戟沉沙,最终成了一场笑话;也更未想到,此生他抛却妄念,反而能够怡然自得地带着心头之人攀爬游赏。

    “你看这崖上的题字,”慕容冲撇撇嘴角,“我总觉得这些汉人闲的发慌,没事找事地跑到悬崖峭壁上刻字以图不朽。可说到底,这字就算千秋万代,可人没了也就没了,谈何不朽?”

    到底是活过两世之人,难得他看的如此通透,苻坚点头赞许道:“不错,所谓功业,到底不是刻在这儿的。”

    “哦?”慕容冲转了转眼珠,半真半假地讽刺道:“陛下的煌煌功业,日后自会留存于丹青昭昭。”

    苻坚摇头,正色道:“比起后代不知何人修撰的史书,朕倒是希望朕的功业能传之庶民之口。”

    慕容冲伸手拍了拍山体,忽而道:“听闻泰山最早的石刻,乃是始皇帝东巡时所刻,李斯手书。如何,你这位氐人的秦皇,是否想去瞻仰一二,图个一统的彩头?”

    苻坚也抬头望去,只见千仞高峰之上无数摩崖石刻,单靠他们这几人去找,谈何容易?

    于是他想了想,招手叫了个暗卫过来,“你即刻带着文牒去找泰山郡丞,就说皇帝身边的致远公公奉了皇命前来拓碑文,让他派人前来指路,切记不要声张。”

    “诺。”

    “你冒用致远之名,若那人想逢迎拍马,立时赶了过来会会你身边的红人,咱们的行迹岂不是暴露无疑?”慕容冲下巴往致远抬了抬。

    苻坚笑笑,“小小一个郡丞,若非机缘巧合,此生都无望面圣,就算他站到咱们面前,恐怕也认不出朕来。凤皇,你且放宽心吧。”

    慕容冲这才放下心来,运足了中气,发足疾走。过了会,他突然顿住脚步,往后看去,不由微微一惊。

    苻坚虽仍在盛年,到底不再是自己这般的年轻后生,可想不到苻坚步履不紧不慢,却也不曾落后自己太多,也未有汗流浃背的狼狈之态。

    “陛下,果真老当益壮。”慕容冲在那个“老”字上咬重了语气。

    苻坚鬼使神差道:“朕倒觉得是老而弥坚。”

    也不知慕容冲想到哪里去,听闻此言,竟有些嗔怒地瞪了他一眼,“老流氓。”

    那一眼里还带着几分风情,苻坚先是一愣,随即便是不明所以,不懂自己到底哪句话又戳中了他的痛处。

    过了一会,苻坚才缓缓道:“啊……朕并非那个意思,不过你是不是想法太龌……”

    那个龊字还未出,泰山郡丞便到了,忙不迭地对着致远作揖,“不知公公大驾光临,下官有失远迎,实在罪过罪过。”

    致远为难地看了苻坚和慕容冲一眼,挺了挺胸,勉强做出一副权宦的模样,“咱家贸然来访,是咱家的不是,大人何过之有?陛下之事紧急,之后咱家还要带着拓本连夜回长安,这些寒暄便省了吧。”

    那泰山郡丞连连称是,又带了几个熟悉山路的衙役,一行人没废多少功夫就看到了被恭恭敬敬供着的石碑。

    “做的不错。”苻坚淡淡道。

    郡丞不明他底细,还以为是州府跟着致远过来的上官,也便客气了几句,拱了拱手。

    二人赏了会石刻,慕容冲瞥见转角处有一飞檐小亭,景致甚好,便拽了苻坚的衣袖,一块入内小憩。

    亭内有供人歇脚的草席,致远忙不迭地命人铺上绸缎,泰山郡丞大张着嘴看着,只觉这群人疑窦重重,不可捉摸。

    放眼便是岱宗巍巍,云海玉盘,让人心境豁然,仿佛当真有浩然之气充盈肺腑。

    “老匹夫,你先前早已猜到我有不对,为何还留在行宫等我?”

    苻坚顿了顿,“朕已来不及逃。”

    “呵,骗骗不知兵的人也罢了,以我后来了解的情况看,陛下若想全身而退,以当时情势,并无大碍。为何还要留下?难道你就不信我真的屠城?”

    苻坚阖了阖眼,想起前世血光,缓缓道:“朕先前应允过你,不管如何,都信你护你。故而就算你背诺要朕的性命,也是朕信错了人,怪不得旁人。”

    “那么,我出征凉代之前,你曾经说过,要给我一个痛快,你可还记得?”

    苻坚顿了顿,转头看他,“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怎么?”慕容冲挑眉,“难道你又要瞻前顾后,想个三年?”

    苻坚垂首笑笑,猛然将他搂进怀里,“不必想了。”

    慕容冲蹭了蹭他脸,“泰山此地无聊得紧,明日咱们便启程去蓬莱,然后直下江南……待到玩够了,咱们就回长安,你做你的皇帝,我自回我的阿房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苻坚默默下定决心,不必回长安,过两日便明旨禅位。

    他到底还是成了个有道昏君,从此君王不早朝,

    作者有话要说:

    正篇完结,还有两章番外。

    番外上

    纸帐梅花归梦觉,莼羹鲈脍秋风起。

    一艘不大的画舫浮沉于滚滚长江之上,从外间看那画舫颇为简素,可甲板上尽是全副甲胄的卫兵,又隐隐显出画舫主人的不同寻常来。

    此时已是辰时,画舫里间榻上有二人相拥而眠,即便舱外天光大亮,却依旧没有丝毫起身之意。

    层层叠叠的锦绣中忽然伸出一只白玉无瑕的手臂,懒洋洋地遮住双目,随即略带喑哑的声音传来,“老匹夫,船到哪了?”

    他口中的老匹夫双目清醒无波,显然已醒了许久,似乎只是因不想惊扰身旁之人才一直待在榻上,“已至广陵。”

    “为何不去淮南郡看看?”锦绣堆中那人坐起身,正是假死离朝的慕容冲,“不去凭吊遗迹么?”

    另一人自然是苻坚了,慕容冲故意提及淝水之战的痛处,他却也不恼,笑了笑,“往事如梦,现下去淝水可见的不过是寻常乡野罢了,有何遗迹可言?当然若是你想去看看,也不是不可。”

    慕容冲撇撇嘴角,“老头子实在无趣,莫不是先前在长安草堂寺